無傷風雅

一如往常地早起，從安靜的宿舍到空盪盪的大街。

『昨天夜裡下雪了吧？』
看著大街上灑落著白色，害羞地輕微落在每一個事物上，招牌、行道樹、消防栓...
由白雪點綴出來的街道，連空氣都令人煥然一新。

拍拍公園長椅上的雪，坐了上去。
微笑地伸個懶腰，這世界好像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享受著白雪清新地洗滌。

白雪...？

猛然想起，今年初雪是什麼時候呢？
沒有注意到這個半大不小的浪漫，應該是在趕通告時，悄悄落下了吧？
鄰近聖誕節的氣氛，街道上總裝飾著花花綠綠的飾品，原本應該因白雪而單調的色彩漸漸鮮活了起來。
最近的生活，有什麼色彩可以讓我添加上的嗎？
每天除了通告、練習，還是通告、練習，有著自己小小的空間，只有大清晨的現在吧。
英雲老是說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那麼早起，我也不能理解，可能就像赫在所說的，我是個神經敏感的人吧！
又或者像麗旭說的，我認為睡覺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



不管多累多睏，一到了這時間，我的思緒都會戰勝任何身體的叫囂，爬起來在街上散著步。
我只是喜歡這樣，似乎也不用理解吧～

感覺自己思緒似乎愈飄愈遠，定睛一回神，耳邊的聲音漸漸吵雜，清冷的空氣也露出一絲的溫暖。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花，是該回去了，成員起床的時間到了，而且待太久讓人認出來也不好。
走出公園，在對街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大衣毛帽把自己包得緊緊的，高領的針織杉把大半的臉都遮住了，露出來的眼睛還左右骨碌地流轉
像是在找尋著什麼，小小的動作卻可愛得緊。

腦袋突然升起一個惡作劇的念頭。
「麗旭！」把手圈在嘴邊，我站在對街大喊著。
人不多的街上，一個不算陌生的名字迴盪在空氣中，稀少的路人紛紛停下腳步，駐留著目光。

完全驚嚇的人，猛地轉頭想找出聲音的來源，頭上的毛帽因為慌張而有些歪斜，眼中也透著困窘，讓人看起來像一個走失的小雪人。
我站在路邊好整以暇地看著小雪人手忙腳亂一陣子，臉上得逞的笑容愈擴愈大。
終於，慌張的麗旭看到了站在對街的自己無良笑容，明顯生氣的表情，拳頭舉起來無意義地揮揮，警告意味卻不濃。

左右看了下來車，我小跑步地過街，跑到麗旭旁邊，笑容還是沒停過。
「怎麼包成這樣？」我戳戳麗旭有些凍紅的臉頰，笑得調侃：「那麼怕冷怎麼不窩在被窩裡，跑出來做什麼呢？」
一把揮掉我的手，麗旭的語氣很怨念：「哥怎麼這樣嚇人呢！你就不怕被認出來？」
「我怕被認出來還會每天出來散步嗎？」
瞪了我一眼，麗旭應該知道自己詞窮了吧？每次說不過哥哥們，就會像長不大的小孩做些幼稚但可愛的表情。

冷不妨地臉被貼上了個冰冷的觸感，害我嚇縮了下。
「哈哈！」響起麗旭頑皮的笑聲，把手從我臉上拿了下來：「哥也被我嚇到了呢～哥這樣還說不冷嗎？」
「麗旭你的手怎麼那麼冰啊？」我打了個冷顫，無法想像那麼冰的手會出現在人身上。
「我手一到冬天就容易冰冷啊，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了然地點點頭，有些擔心這弟弟的身體啊...

拉過他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感覺自己手上的溫暖正一點一點流失，想必是有傳到了麗旭手中了吧？
「別亂動。」緊拉著麗旭想要伸回去的手，我制止著。
「哥我手很冷的，不用這樣，就算現在暖了等下還是會變冰的。」麗旭的聲音...在我聽來是有些感動的吧。
「沒關係，我手就算現在冰了等下還是會變暖的。」我笑笑地回應，不可避免又看到麗旭的瞪眼，噘著嘴，還是說不過我吧...

「哥，聖誕節你有什麼計畫嗎？」
「計畫喔...等著收禮物？」
「哥你不回家嗎？」

＃

有時候，會因為自己不是首推成員而通告顯得少的時候感到鬱悶，有時卻又因為有著較多的個人時間而感到慶幸。
到底，我達到了夢想，卻真的什麼都不用付出嗎？

12月24日。
坐上晚間的最後一班客運，背起不算大的背包。麗旭說得那句：哥你不回家嗎？讓我憶起了家的味道。
拜託經紀人哥推掉本來就不多的通告，我打算在這平安夜悄悄地離開兄弟們，到天安去好好補充自己的電力。

車子要發動的一瞬間，客運車前面吵吵鬧鬧，看來是有人匆忙地差點趕不上車了吧？
沒有特別關心，帶上耳機坐在最後一排的靠窗角落，睡個覺，醒來就會到家了。
「哥。」閉眼不到一分鐘，耳機脫離的耳窩，取代音樂的是熟悉的尖柔嗓音：「鍾雲哥。」
奇怪地睜開眼，我想眼前就是剛才引發吵鬧的主人公吧！「麗旭？！」
眼前的人帶著一臉得意，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上頭的置物層，之後一屁股坐到我旁邊的位子，動作完畢了我還是處於驚訝的狀態。
「你剛在宿舍不是睡著了？」
「哥沒聽過假睡這玩意兒嗎？」眨眨眼，神情無辜的老小。
我頓了頓，也對...這不是在問廢話嗎？
「那你怎麼跟來了？」
「跟哥去玩玩囉，我還沒去過天安呢～」

「你沒有通告？」
「哥沒有我當然也不會有囉～」
「你不用回家嗎？」
「哥的家也是家啊。」

這是拖油瓶嗎？我好笑地看著靠在我肩上睡著的麗旭。
看來是挺有當拖油瓶的潛質，但我想也許這可愛的弟弟可以舒緩一些近鄉情怯的鄉愁吧～

12月25日。
一大清早的，從車上下來伸伸懶腰，舟車勞頓的日子過了好多年，還是不習慣這種顛簸的感覺。
「走路吧！」我笑著對剛睡醒正揉著眼睛的的麗旭說，「正好也讓你清醒清醒。」
看著麗旭一臉擔心的臉色，我想，在這種鄉下地方，像Super Junior這種偶像應該還不至於會招來什麼狂熱粉絲吧～更何況還是不常出現在電視上的藝聲和麗旭。
丟了個放心的笑容，我拉著麗旭開始邁開步伐走回家了，我天安的家。

「哥...你家要走多遠啊？」
十分鐘？二十分鐘？還是一小時...？
老實說我忘了，畢竟很久沒回到天安了......

＃

事實證明，我們走了一個半小時，麗旭看起來很想動手，可是到最後還是因為太累了而作罷。

無預警地按電鈴、無預警地出現在爸媽面前、無預警地被鍾真撲了個熊抱、無預警地麗旭也被抱了個滿懷，我很不想要無預警地哭了，但最終還是流下了眼淚。
掛了一串眼淚鼻涕進到我以前的房間，旁邊還跟著想笑又不敢笑的麗旭，兩人進到房間都獃住了。
「哥，你的床呢？」
吸吸鼻涕，我也訝異：「對啊，我的床呢？」
只見我原本放床的位置上蓋了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都把我床給淹沒了。

「這些都是Fans送來的東西，有些是親自找到家裡送上的，有些則是用寄的，之前還收過幾次是由外國寄來的，我都幫你保管在你房間了，這幾年你沒回來，這些禮物都堆成山了。」媽的語氣透露著欣慰及驕傲，我知道。
「哥，」麗旭艱難的在床上撥出一小塊空間坐著，手裡還好奇地翻著眼前的禮物：「Fans真是有心呢！你看，這是你從出道到現在，在CY上講過的話耶～還有圖片，全部都做成一本了。」
再翻到另外一個，「還有這個，這是中國的Fans吧！替你用做了雜誌，還附韓語翻譯呢！」
麗旭一個個細數床上的禮物，高興的神情比我本人還強烈，我知道他是真心地替我開心，這弟弟總有看穿我對於人氣無奈的一面。

停下麗旭對我禮物的介紹，我跟鍾真聯合把他拖到外面的樹下，坐著冰涼涼的雪地裡，感覺還真不是普通地暢快。
「咦～」麗旭抖了抖，似乎是感覺到屁股底下的觸感了吧：「這樣做不會弄濕褲子嗎？鍾真你不冷喔？」
「會啊！」鍾真笑著說：「會濕也會冷，不過這種感覺很刺激不是嗎？」
「你跟鍾雲哥果然是兄弟，兩人都有些怪怪的思想。」嘟囔。
「這會讓人有清醒的感覺。」我伸了個懶腰隨即向後躺去，沁涼冰冷的感覺順勢灌透全身。
「呀！哥，你想感冒啊～」對於麗旭的驚呼我只是笑笑，有什麼好感冒的。比起感冒，我更害怕的是不清醒，找不回自己原本對於夢想的熱情。
我跟鍾真都沒說話，只是靜靜地享受著重新甦醒的感覺，一旁的麗旭也自覺到自己似乎太大驚小怪了，過了一會兒也安靜地陪我們把屁股貼到濕冷的雪地上。

出道後的第二年聖誕節，我其實什麼也沒做。
只是拋下了兄弟回家鄉度假，
只是在房間收到了足以淹沒我床的禮物，
只是一下午都躺在雪地裡胡思亂想，
只是吃到了記憶中媽媽味道的耶誕大餐，
只是長大後第一次嘗試三個人擠一張單人床的感覺，
只是，過了一個安靜的聖誕節。

＃

這是拖油瓶嗎？我再次地看著靠在我肩上睡著的麗旭。
看來是挺有當拖油瓶的潛質：讓我們家的聖誕大餐多了一副碗筷，體會我跟鍾真從小到大喜歡坐在雪地上的習慣，除此之外，其實都還好。
但我想也許這可愛的弟弟可以替我抵擋一些那無法回家的曠男怨女的攻擊吧～

「呀！金鍾雲！跑回家也不跟我說一聲，有沒有帶禮物回來？」希澈。
「鍾雲兄，我好想念金媽媽做的烤雞，你有沒有替我打包？」英雲。
「鍾雲哪～我一個女孩子聖誕節還要辛苦地跟你們跑東跑西的，你竟然好意思自己去放假？！」CODY姊姊。

其實...麗旭也跟我一起去了啊～

「希澈哥～這個耳環很漂亮吧！我在天安的街上跟一位婆婆買的，聽說是手工做的唷～」
「英雲哥，我做得烤雞也很好吃耶！你吃過嗎？下次我來做給你吃好了！」
「CODY姊姊，辛苦了，下次我跟經紀人哥說一聲，讓妳過年提早放假好了。好不好？」說著，手上搥背的動作也沒停過，

出道後的第二年聖誕節，我其實什麼也沒收到。
只是有著希澈哥的白眼，
只是聽著英雲沒吃到烤雞的抱怨，
只是受到CODY復仇般而故意化失敗的妝，
只是看見乖巧的麗旭替我擺平這些可怕的攻擊，
只是，過了一個不簡單的聖誕節。

「下雪了。」坐在雪地上，肩上承載著雪花，讓我想起了初雪。
「今年的初雪，是什麼時候呢？」我抬頭看向天空，像是詢問又不想得到答案的語氣。
「對啊...」麗旭的聲音也沉了下來：「我都沒意識到今年的初雪。」
「別想那麼多，今年你們什麼時候看到第一場雪，就是初雪啦！」鍾真無謂地說，順手拍掉融在鼻頭的雪片。

「那，記得去年的初雪嗎？」

那是我們夢想的第一個期滿。

THE END